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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我们如何做父母-国内外心理治疗界泰斗经典对话

2017-3-12 09:53| 发布者: admin| 查看: 2879| 评论: 0|原作者: 郭小森|来自: 开森心理

摘要: 〔编者按:这是国内心理治疗界的一次盛会,在武汉2017年心理卫生协会年会上,邀请了美国家庭治疗师泰斗米纽秦弟子李维榕教授,与国内大师关于中国家庭治疗问题探讨进行对话,给同行以及读者点亮了明灯,揭开了家庭不 ...

〔编者按:这是国内心理治疗界的一次盛会,在武汉2017年心理卫生协会年会上,邀请了美国家庭治疗师泰斗米纽秦弟子李维榕教授,与国内大师关于中国家庭治疗问题探讨进行对话,给同行以及读者点亮了明灯,揭开了家庭不仅仅是爱的载体,倘若系统混乱,也是伤痛来源种种面貌与特征,如果父母不学习处理自己的问题,孩子就成为无辜的伤害者,他们可能承载父母的痛苦,不能够自由地做自己,而遭遇发展停滞,留在家中,成为无法离开家宅男宅女即隐蔽青年.....〕

第一场  现代城市化养育与儿童缺失

 

施琪嘉:欢迎大家参加湖北省卫生协会开会前的第一个预热节目——与德高望重的李维榕老师对话。湖北省心理卫生协会每年都开年会,今年是第七届,虽然是省里的年会,但变成了全国盛会,明天到会700多人,请到的都是台湾和大陆的专家,其中最德高望重的是家庭治疗的李维榕老师。

 第二位是武汉心理治疗师协会首任会长,中德心理医院创始人——曾奇峰老师,今天由曾老师来主持。

                                                                 家庭中最常见的问题——纠缠不清

 曾奇峰:大家晚上好,非常高兴跟大家一起聊一聊关于中国家庭的问题,尤其高兴的是请到李维榕老师,李老师是我和琪嘉的老师。

 首先我代表中国家庭问李老师一个问题,您觉得根据您临床经验获得的关于中国家庭的信息,家庭中最常见的问题以及解决办法是什么?

 李维榕:所有的关系和家庭问题都是纠缠不清,多种多样的纠缠不清,解决方法就是不要纠缠不清——分开。

 关系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可是它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出现,以不同的样子纠缠起来。

 施琪嘉:好像纠缠不清是一个问题,所以李老师刚才说了一句话是,让他们分开。在我印象中,这好像是西方的观点,西方强调个人独立,一个孩子在家里有问题就是父母亲对孩子过度的控制,限制他成长,好多年以后,你让他们分开,看起来是独立了,但他们的问题会更大。中国的特点是,我的问题如果不跟我家人在一起,我的问题会更大,这似乎有点悖论。

 李维榕:我明天就是讲这个问题——什么叫三角关系,纠缠不清往往跟三角关系有关。我们对纠缠不清有一种误解,我们讲的不是物体上的纠缠不清,而是心理上的纠缠不清,往往物体上是开了,但还是存在多种问题。从我的临床资料来看,很多孩子的问题,是卡到父母的矛盾里面,两个人关系出问题往往会引进第三个人,就变成三角鼎力情况,这样就能固定。孩子进入这个位置,把属于上一代父母的矛盾,变成自己的矛盾,把爸爸妈妈的情绪变成自己的情绪,发生各种各样的情况让自己维持在这个位置不变,这是最最常见的,几乎99%都是这个情况。

 以前我自己也不相信什么叫三角关系,也不相信孩子的多种问题离不开家庭,这个离不开家庭是指离开家庭后,问题还没有解决。西方并不是把孩子推出去,那不是正常孩子的成长情况,而是要分开,不要跟矛盾纠缠在一起。三角关系在西方家庭治疗里面也是很难被接受的概念,他们会认为每个家庭都是爱和亲情,你怎么能说我不爱我的爸爸妈妈?

 施琪嘉:中国的父母会说爱就是打你骂你,而西方就会说爱是真正的爱。

 李维榕:这只是行为而已,很多爸爸妈妈并不像西方总说“我爱你”这种话,我们做过孩子就知道,爸爸妈妈骂我们、打我们,并不会很伤害我们,因为我们有办法应对,要不然你也不会长这么大。

 曾奇峰:我还是想问李老师,刚才李老师说中国家庭的情况就是纠缠特别厉害。

 李维榕:我是说我见的最多的情况是这样,我甚至不觉得这是问题,所有家庭在发展中需要面对不同的问题,只是变得纠缠不清的时候就很难解决问题。

 曾奇峰:是什么样的力量在维持纠缠不清的状态?

 李维榕:现在很多婴儿的研究发现,婴儿两个月就知道爸爸妈妈情绪不好,会很留意爸爸妈妈是不是愉快和舒服,当爸爸妈妈产生矛盾没有解决时,他们的脸色,特别是靠近婴儿的妈妈的脸色,两岁的孩子看到,就会知道妈妈不舒服。家庭中都会有不愉快,但如果这个不愉快是长期情况,婴儿就吸收了很多焦虑,我们都知道这是依恋理论,孩子都需要附属上一代。

 中国很多爸爸妈妈都是这样,自己没有希望改变,就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孩子承受那种压力,就更难维持爸爸妈妈的情况。

 明天我会给你一大堆临床资料,你就明白我讲的是什么,我刚回来中国的时候,也不太相信三角关系,但做了很多个案之后,我就开始相信了。

 施琪嘉:中国父母亲没能力自己去消化生活中产生的一些矛盾和冲突,就把孩子作为工具,如果夫妻之间能够互相帮助、互相投射的话,夫妻间的问题就能解决。

 中国父母亲好像缺乏这种自己去处理和消化上一代矛盾的能力,于是转向利用孩子。

 李维榕:我并不认为父母亲是利用孩子,这些父母只是不知道孩子很敏感,不知道孩子两个月就已经开始观察他们了,很多父母亲不知道孩子会那么投入到我们关系里面,你不能说这不好,因为孩子生出来就是要依靠父母,所以希望父母愉快

 我有一个研究项目,即孩子对父母亲产生矛盾时候的生理反应。在父母出现矛盾的时候,孩子会出现生理反应——手汗和心跳等,父母自己讲话不是很柔和,或爸爸妈妈的问题没办法解决的时候,孩子就会加强心跳,从100次到199次。

 施琪嘉:这个我印象特别深,您在亚洲大会的时候呈现过一个案例,就是已经离婚的夫妻,五之后再次见面讲话的时候,孩子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心跳会在170次以上。

 李维榕:我的研究发现,孩子反应最大的时候不是他爸爸妈妈吵架,而是他们不讲话时候,孩子会更紧张,我们问孩子:爸爸妈妈都不吵架,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孩子回答说:他们不吵架我更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吵架的时候起码我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不吵的时候我连他们是怎么样都不知道。

 这是个人依恋理论而不是家庭治疗理论,母亲的焦虑往往变成孩子的不安全感,导致孩子大了还不能处理外面需要处理的问题。

 施琪嘉:这是不是中国"孝顺"这个词的内在含义?这会形成一种家庭中的张力,这种张力不是通过温和和接纳,而是通过某种紧张气氛造成的,在这样的气氛中孩子会焦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一定要更好的应对父母脸色不好或吵架才可以,这可能是孝顺的来源之一。

李维榕:我不知道,我们看中国24孝,其中有一孝,是老年的孩子扮成小孩子去娱乐自己的父母。

 临床里面很多孩子长大后,到了二、三十岁,他们卡在纠缠关系里面,把自己变成很小的孩子依附在父母身边。我们看到在精神病院里面很多这种个案,在中国这是24孝之一,即我不离开家,永远伴着我的父母,虽然我大了,但我还是扮成孩子陪着父母。

 拉加是一个很有名的匈牙利研究家庭效度的人,他说:所谓家庭发展,我们都要去还债,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爸爸妈妈爱我,给了我很多成长的支持,我会以爱我孩子的方式来回报我爸爸妈妈给我的爱,这是比较健康的还债;另一种,就是我不走了,再也不出去,永远变成爸爸妈妈的孩子来还债,这就是24孝中的那个例子,虽然这是孝,但在精神卫生方面是不健康的。当然,这是一个欧洲的想法。

 施琪嘉:武志红先生写了本《巨婴国》,内容就是您刚才说的那个第二点,虽然身体上长大,但心理上还是像一个孩子一样,留在家里面,不远游照顾父母,或者像婴儿一样,父母亲继续来照顾他。

 李维榕:我觉得这是互相的,这个概念叫巨婴,并不是单纯的变成婴儿什么都不懂,而大了还像婴儿,离不开家里,这是其中的一个现象。这个巨婴很有趣,你问他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完全没有能力知道,但问他爸爸妈妈的的矛盾在哪里,他们都是专家,在我的治疗里面,他们往往比他的爸爸妈妈更清楚他们处在什么状况中。

 纠缠有不同的面貌,这些面貌在不同情况下有不同的样子,纠缠是多种多样的纠缠,不会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曾奇峰:我不知道24孝是什么,但我知道25孝是什么,最近有一个新词叫25孝前男友,就是已经是别人的前男友了还对前女友很好。

 施琪嘉:如果纠缠有不同表现的话,以奇峰你的经验,有哪几种家庭纠缠?

 曾奇峰:我的经验是,中西方家庭纠缠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李老师您刚才两次说到,您在中国做家庭治疗之前,是不相信三角关系的,但是在中国见到了很多三角关系。

                                                           中国家庭中的特点

 李维榕:我不是那么相信三角关系,美国一个支持三角关系的学者欧文,他说所有人的问题都是因为卡在三角关系里面。

 在美国的时候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事情,觉得它没有理由。三角关系在外国也不容易被接受,女性主义认为欧文不理解人的亲情,所以一直在跟欧文吵架,所有人都跟他吵架,我也喜欢跟他吵架,但他说“三角关系不是我发明的,是我做了很多临床看到的现象,我看到了就不能假装看不到”。

 直到回国之后做个案,我发现这个家庭卡在里面,那个家庭也卡在里面…...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卡主,所以我就相信三角关系了。

 施琪嘉:您能举个例子吗?

 李维榕:很多年前我来武汉,接了一个个案,是一个22岁的男孩,在别的地方念大学,后来患了厌食症,不能再念书就跑回家里。孩子刚开始讲家庭关系的时候,总说爸爸妈妈管的很严,家庭教育好像是他发病的原因,后来慢慢探索发现,原来他的妈妈一直以来没有得到她先生太多的支持,妈妈跟婆婆的关系很不好,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哭,虽然她说没有人知道她在哭,但其实她的儿子知道,因为她的儿子一直睡在他们中间。

 儿子说,爸爸不知道妈妈爱吃鱼,只有我知道,于是我们慢慢发觉,这个孩子才是他妈妈的伴,爸爸是在外面的人,并不是说他爸爸不好,爸爸是很斯文的大学教授,也很支持他的妻子,可是就是没有儿子做的那么成功,所以儿子出去了还是不相信爸爸能做好,因此想尽办法回来陪在妈妈身边。

 这种例子很多,最近在上海做很多探索孩子怎么回应爸爸妈妈矛盾的家庭评估,结果发现,很多拒学的孩子会用各种理由要回到家里面,有些是小的时候看到爸爸妈妈不愉快,有的甚至觉得必须要找一个理由,例如,“我一定要留在家里,我不在家爸爸就会喝酒,妈妈没有能力不让爸爸喝酒,所以我就不去上学,这样爸爸就不会喝酒”;又如,我怎么能不回家呢,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就总担心他们,怕他们出问题”等等,这样类似的事情很多。

 孩子往往是因为太顾家庭而一定要回家,认为我必须要维持家庭,没有我就维持不了爸爸妈妈的关系。

 施琪嘉:刚刚那个例子,看起来是儿子和母亲的关系特别近,母子都排斥父亲,父亲是在母子关系之外存在,这都不需要三角关系,因为儿子本来就是母亲生的,所以他们俩很享受这种母子关系。孩子很小的时候母亲在哭,丈夫呼呼大睡不知道,但儿子知道;母亲喜欢吃鱼,丈夫不知道,儿子知道。

 在中国很多关系中,母子关系特别近,如果我们比较母子关系、父子关系、母女关系和父女关系,最亲的关系是把母子关系摆在第一位。

 李维榕:我觉得不一定,母子关系是母子关系,母女关系是母女关系,父子、父女关系也是一样,一个家庭是一个系统,里面有很多所谓的次系统,不单是父子母子。

 如果母子很亲密,孩子就代替了爸爸的位置,他去念大学,没有出问题,没有变成精神科的病人,那谁也不应该说他有问题,可是问题出现以后,孩子往往因为各种原因离不开家,出不去,这样的话就很可惜,生命完全是为了家庭而存在,而不是为了自己而存在。

 我们很难说什么是问题,什么不是问题,不出问题就不是问题,出了问题就要看这个问题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黏得太紧没办法到外面。

 如果孩子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支持他的爸爸妈妈身上,就成为家庭专家,不把精神放在自己身上,那么他的发展就会困难,而且自己的发展往往跟爸爸妈妈粘在一起分不开。

 我记得很多年前一个同学寄给我一个电邮,问我说:家庭都是要亲密要爱的,但我看见您总说要人家分开,这好像违背了所有家庭的基本概念。后来我想想,也不是这样,因为如果没有问题就需要不要分开了。

 所谓分开,不是要你走开,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的感情完全是上一代爸爸妈妈的感情,没有自己的发展,那么孩子自己的发展就没办法正常,他要找到他自己感情的空间,所以在治疗上,分开永远都不是离开爸爸妈妈,而是空间上的分开,这样才能真正跟爸爸妈妈建立好的、健康的、适合他年龄的交往,而不是之前说的那种孝,就由着他扮成婴儿。

 曾奇峰:分开的意义最大在于分开之后各自都是独立的人,他们之间的爱才有价值,如果都不是独立的人,纠缠在一起,他们的爱就不是爱。

 李维榕:这种爱就运合了太多的因素在里面。

 曾奇峰:对,我还是有一件事情非常感兴趣,在您相信中国家庭主要问题就卡在三角关系之前,您相信的是什么样的理论?

 李维榕:我跟过很多不同的老师,最重要一次是(),2949秒,他是结构派的老师,结构派不完全看三角关系,而是有点像孔夫子的想法,即家庭里面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位置,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他自己分内事,那世界就太平了。

 问题的出现是在爸爸妈妈系统里面,有问题自己不能解决,于是孩子就进来,在结构里面发生问题,爸爸无论怎么叫孩子都不会有效,因为爸爸是在外面的,进不去妈妈跟孩子的系统。

 后来我们看见,往往有了三角关系为基本才演变成这个结构,纠缠可以无缘无故,但三角关系的纠缠是特别的纠缠,当父母亲出现矛盾没有很好的解决,孩子往往会跑进去扮演那个让他们平衡的人。

 施琪嘉:是孩子自己跑进去还是母亲把他拉进去?

 李维榕:他自己跑进去,父母也会拉他进去,家庭是在一起的所以很自然互相影响,很多爸爸妈妈都跟孩子说,“你不要来,我跟你说过我们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很多人都会这样讲,可是那个孩子一定要进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孝,但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家庭的中心,家庭往往会产生一生的纠缠,卡主让大家都不能动。

 施琪嘉:您有没有看到对家庭完全没兴趣的孩子?家里父母亲经常吵架,氛围也很冷,孩子对这个家庭没感情然后就跑掉了。

 李维榕:没有,虽然很多青年都这样说,但他们一样有身体反应,我往往跟他们说,“你说没有感情可是身体你出卖了你”。

 施琪嘉:我的临床经验也是这样,当谈到他们父母时,他会说“我对他们没感情”,但你谈到他的母亲时他会流泪有情绪。

 李维榕:你会发现这个孩子每一次讲话讲的都很好,也很理智,突然之间妈妈哭了,他就一定跟着哭,男孩女孩都是这样,心理上没办法分开,母亲的感觉就变成我的感觉,很难分化。我们讲的分开,其实是分化。

 施琪嘉:奇峰你有这么多年家庭治疗的临床经验,相比西方家庭来说,是不是我们中国家庭还是有某种特色存在?因为你刚才主张全世界的家庭一样都是爸爸、妈妈和孩子组成,但总有什么特色吧?

 曾奇峰:当然有特色,我觉得中国家庭最大的特色,就是预先规定了一些人对另外一些人拥有的权利,比如我们规定了孝顺,父母亲对孩子有绝对权利,这跟古代封建社会,君王对臣民的规定是一样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母跟孩子的关系是:父母要你大小便,你就必须大小便,预设谁的权利更大、谁必须服从。

 权利的预设导致了权利一边倒以及纠缠的现象,对中国小孩来说,孩子成长过程,就是我需要自己的权利,有点类似独立宣言的东西在中国家庭这个小的社会里面重演,人人生而平等,都是这样的。

 施琪嘉:小孩子夺权用什么方式和临床症状来夺权,能举个例子吗?

 曾奇峰:很多非常深刻的例子,我想举一个最简单的,就是秋天来了要不要穿秋裤。

 施琪嘉:这个要跟李老师解释一下,因为他们不穿秋裤。

 曾奇峰:就是姓秋的一个俄国人发明的一种服装,叫做秋裤。

 李维榕:你现在有穿吗?

 曾奇峰:因为我妈妈管不着,所以我没穿。

 为穿不穿秋裤这样的事情,爸爸妈妈跟青春期孩子发生很多冲突,爸爸妈妈会说“你今天不穿秋裤出门,以后就别给老子回来了”。然后孩子说“我今天就是不穿出去,你怎么着”,当然这只是象征。

 我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李老师,您在中国做这么多家庭治疗,您对女性在家庭中的权利,有些什么印象?因为我们接触到的一些欧美的治疗师,他们会觉得中国是不是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女人在家里没有权利,但我们在临床中发现,恰恰是女人太有权利导致了很多母亲跟孩子纠缠不清的情况,老公直接被排斥在外,您对中国女性在家庭中地位和权利的变化有没有什么印象?

 李维榕:很多外国人从这个文化来看中国女性,总觉得女性是不被重视的位置,这是很片面的看法。

 其实,你会看到国家开会一般都是男人多,表面上重要的人物都是以男性为主,可是临床的个案里面,女性其实在人际关系和两性关系相处中往往比男性容易得多,因为这样,很多女性对自己的老公不是那么满意,而是对儿子相对满意,所以很容易促成三角关系。

 女性总是觉得我们很强,触碰到很多男人的事情,会比男性更容易应对。文化大革命以后的夫妻中,女性特别能干,因为很多痛苦都过来了,反而男性很没有办法振作起来,整个感情凝固在那里,不能给女性一定的反应。有些女性强到我一看都会害怕,忍不住会想“糟糕,我对我老公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女性会不知不觉想改变自己的老公,讲话时会说应该怎样怎样,其实男性也知道,于是不跟我们讲话,只用沉默应对,因为沉默是最有效的工具,但男性的沉默很容易让女性发疯,女性发疯就会让男性拼命的跑,这是见得最多的形式,你们觉得是不是这样?

 曾奇峰:我们对男性在战乱中的沉默有一个理解,就是男性在被女性那样歇斯底里攻击的时候,男性有可能付出行动,会有行为上的暴力,但这是他爱的女人,他不可以对她这样做,所以用过度压抑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沉默。

 李维榕:你是说不保持沉默就会打人吗?

 曾奇峰: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一个反的态度,内心里面绝对不是沉默,而是像火山被压抑的状态。

 李维榕:这种男性的沉默对女性也是一个很大的武器。

 曾奇峰:是,各自都在用核武器。

 李维榕:这不单是中国的形式,也常见在外国的夫妻中,一个追、一个走,追的是女人,走的那个一般都是男人。

 曾奇峰:我在想刚琪嘉问我的那个关于中国家庭特点的问题,第一个特点刚我们说过了,是预设一些人对另外一些人的拥有控制权,我现在想到中国家庭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代际之间的分化不清楚,祖辈不是一个完整的祖辈,而是半个祖辈;爸爸妈妈也不是完整的爸爸妈妈,而是半妈半子,或半个爸爸妈妈半个哥哥姐姐。两代人差距没有达到正常的两代人差距的数值,如果正常两代人差距是1的话,那么在中国,两代人之间的差距就可能是0.50.6,绝对没有达到1

 施琪嘉:这方面我想谈一下,曾经我跟我同事刘丹讨论,她说曾经有一个知乎上的问题问她的同事:一个外婆在家里面照顾外孙,孩子大概两三岁左右,女儿看见她的孩子摔倒了,于是犹豫这个孩子我应该去扶还是不扶,犹豫的时候,那个孩子一咕噜爬起来跑向了外婆,那个母亲特别失落,觉得我的孩子摔倒了,他应该来找妈妈求助,为什么跑到外婆那里去了?

她当时的心情特别复杂,一方面觉得,我孩子摔倒,为什么会纠结扶还是不扶呢?另一方面认为,孩子第一个求助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我的妈妈——外婆,所以当孩子跑到外婆那去,母亲会觉得,难道我不是他最好的母亲吗?

 我跟刘丹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给她的思考是:这个母亲的妈妈,扮演的是真正妈妈的角色,对孩子来说,母亲的角色是象征性的,谁对我好谁就是我的妈妈,不管是外婆还是妈妈。这可能是中国现象——隔代亲,我们大部分人非常喜欢隔代亲,在外国,都是父母自己照顾孩子,他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像中国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照顾孙子这么感兴趣。

 他们还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位置吗?他们可能是处在父母亲的位置,因为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工作忙或太年轻等原因,没有扮演好父母亲的角色,现在有钱有闲了,有一个孩子让我来照顾,可以弥补一下当时没有当父母亲的遗憾,过一个瘾,这是第一个解释。

 第二个解释,就是奇峰刚才说的,我不允许家里面有人比我有更大的权利,所以她(外婆)和她的孩子(妈妈)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虽然这个孩子不是外婆的孩子,但他(孩子)比自己的孩子(妈妈)还要孩子。

 第三个解释,我觉得可能跟母亲有关系,母亲在自己的母亲当母亲的时候,没有对自己这么好,所以她(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对孩子好,因此有一个犹豫,即我是扶他还是不扶他, 犹豫中就被她妈妈抢去了,您觉得有没有道理?

 李维榕:我觉得没有道理,因为太多道理就等于没有道理。

 听你在讲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刚说外国的家庭没有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现在外国隔代的家庭中,最好的方法,就是爸爸妈妈一起有一个工作,在一个党派里面,上一代跟孩子其实是最好的配搭,上一代的人需要小孩子,小孩子也需要上一代人,如果你这样用,中间一代人就会舒服很多,妈妈因为有人帮你带孩子而很高兴,干嘛还觉得纠结呢?

 觉得纠结的原因,就是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而不是在他的老公身上,我只是猜想是这样。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她自己的妈妈带孩子,还是她老公的妈妈带孩子,如果是老公的妈妈带,也许会出现另一个情况。

 施琪嘉:但是纠结是一个问题,孩子第一时间跑向她的妈妈不是跑向她,有这个现象的时候她的确纠结了。

 李维榕:纠结就纠结吧,不是所有纠结都需要解决,不然你忙死了。

 施琪嘉:如李老师所说,如果她没有来找你的话,就不是问题。

 李维榕:小小的纠结就让它这样吧,我觉得我们现在也很有趣,心理咨询也好、家庭治疗也好,什么小事情都要做治疗,虽然养活了我们,但其实那也不是踏实的情况。

 施琪嘉:我们在临床中能够见到一个现象,很多上中学的孩子,由隔代人养大,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外公外婆可能不能很健康的活到他们成年,当外公外婆有病去世,在他们还很年轻的时候,就会面临比较大的丧失,在家庭治疗中这也是孩子问题很大的来源,而不仅仅是父母亲的问题,他们最亲的不是他们的父母亲,而是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

 

李维榕:失去亲人是所有人包括孩子都要面对的,这只是生命过度的事情,我是个很懒惰的治疗师,并不觉得每件事情都要去处理。很多事情都很自然,家庭都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如果每样事情都处理好,就好像把家庭消毒了,这样就太闷了。

 曾奇峰:我反对虚无主义。

 李维榕:我虚无还是他虚无?

 曾奇峰:你们两个都虚无,有人求上门的还是应该帮忙,当然如果作为治疗手段来,告诉他们“相比纠结到精神分裂症或是死了的人,你们的纠结不算什么”,这的确是对他们来说是种安慰。我觉得他们到我们这里来不仅仅是让我们过的更加富足,有钱赚,绝对不是这样,而是他们真的痛苦,所以我们需要做好帮助他们的准备。

 施琪嘉:那你怎么看我刚提到的现象?

 曾奇峰:实际上在中国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有两个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中国很多人,只有当了爷爷奶奶才做好当爸爸妈妈的准备,所以需要隔代抚养,当然刚李老师说的,爷爷奶奶祖辈们跟孩子是绝配,我完全同意,但是不能绝配到需要爷爷奶奶把爸爸妈妈干掉之后跟孩子在一起,父辈和祖辈为带孩子之间有太多的纠结、痛苦和冲突。

 施琪嘉:孩子绝配只能是父母亲,为什么变成隔代的爷爷奶奶呢?我总不觉得这是合理的推理。

 曾奇峰:因为他们耐心更好一点,爸爸妈妈处在需要工作和打仗的阶段,爷爷奶奶闲了,就可以陪孩子玩,这个绝配不意味着完全不需要爸爸妈妈。

 第二种说法,很多爷爷奶奶他们之所以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带孙子,是因为不敢让自己过好日子,他们怀着内疚的心理,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应该受苦受累,就应该带孙子吃点亏,但是我觉得更好地状态是,老年人在把自己的孩子抚养好之后,在有孙子的时候,他们应该去享福,而不是承受为另一代抚养的任务,这就太残酷了点。

 李维榕:抚养是享受,为什么你觉得苦呢?

 曾奇峰:如果是享受就不是问题,但如果享受跟孩子有很多冲突,这就是问题。当一个家庭享受带孙子,父母也享受自己的父母亲带孩子的时候,就相安无事,如果都是这样的人,我们这个职业就可以消失了。

 李维榕:这样讲的话,所有事情,谁有问题、谁没有问题,都是表征的问题,即表面问题,上一代的人基本和谐没有矛盾,这些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家庭本身有能力解决问题,但往往三代纠缠起来,所有小问题都变成了大问题,所以我还是会从整个关系去看里面出现的情况是怎样的。

 曾奇峰:幸福的家庭不会给我们看到的机会。

 李维榕:也不是,如果是这样,好像就有幸福的的家庭,有不幸的家庭,这样的话大部分都是不幸的人了,因为来找我们的都是不幸的人。反正,幸福需要去经营,家庭幸福也需要去处理,家庭一定会碰到各种问题,怎么去舒缓问题才是家庭最重要的地方。

 因为有了做心理治疗的人,所以很多小问题变成大问题,我的工作是把大的问题变成小的问题。

 施琪嘉:李老师在这里说了一个很大的方向,心理治疗蓬勃发展,需要把小问题变成大问题,这是曾老师说的富足,李老师说的是把大问题变成小问题,最后大家都不是问题,这是您整个工作的基本理念吗?

 李维榕:我觉得每个人都活得很愉快,有自我的调整,就能够应付所有的问题,爸爸妈妈也是,那种情况下,孩子才能健康的成长。所谓纠结,就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变成家里的一股气氛,每个人都觉得不能动。

 施琪嘉:有没有可能他们很享受这个纠结,呆在这个关系中,大家彼此都不愉快但是享受呢?

 李维榕:吵架可以上瘾,人就是那么有趣,我们用理性去理解就会变得很无趣了,很多夫妇享受不停地吵架,老一代的人你不让他吵,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会很快就死了。像孩子穿不穿秋裤,就是很有意思的纠缠,妈妈追着孩子让他穿秋裤,孩子喜欢说不要穿,这是最典型的舞蹈,跳来跳去很有劲。

 施琪嘉:西方也有这样的吗?

 李维榕:西方也要穿裤子啊。

 曾奇峰:从本质上来说,像李老师所说,我们把家庭问题从大变小,和我们有时候故意把小问题变大问题是一回事,因为这意味着变化,变化就有希望,比如,我们如果经常用语言把小问题放大,放大之后发现以前的问题就不叫问题了。

 施琪嘉:让他拼命的吵架对不对?

 曾奇峰:也对。

 李维榕: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是就是吧。

 曾奇峰:我们进入互动阶段。

                                               互动问答精选

 问:在中国非常常见的现象,很多孩子不出门,很宅,只呆在家里对上网和看手机的事情感兴趣,不爱运动,不去外面,也不跟爸爸妈妈交流,请李老师有什么办法解决?怎么理解孩子的这种行为?

 李维榕:如果我不用离家的话,我也不想出去。

 现在的孩子有各种理由要留在家里面,但家里必须有人支持你,你才能留在家里面。如果从家庭系统去理解个人行为的话,他后面必须有一个安全网,才能够不用出去,不用出去本身不是大问题,现在越来越多人不喜欢到外面的世界,很大因素是大部分卡在三角关系里面,卡到三四十岁年纪很大的状态。 在家不出去的人很多是男性,女性比较起来还没有那么多。

 为什么要他出去呢?

 有一个台湾学者,他用了陶渊明的诗——《归去来》来解释这个现象,归去来是我们古代要求达到的意境,你现在是要让陶渊明不种花而是出去,可能会很难,陶渊明有他自己的条件,离不离开本身不是问题,而是它究竟带来什么问题,也许是给爸爸妈妈带来很大的负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曾奇峰:宅不宅不是问题,他有没有权利宅是另外一个问题,或者说,父母允许不允许他宅是另外一个问题。

 李维榕:我觉得,如果他自己有条件,当然有权利可以不出去,(对曾奇峰说)最近听说你也不出去了,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面做事,那是因为你有条件。如果爸爸妈妈要负担你,变成牺牲者,这就需要处理了。

 施琪嘉:我觉得,其实有的人在青春期的时候,会有些想法,特别多的想法要呆在家里跟自己做,现在有网络,他呆在家里跟外界也有联系,但我们发现有些奇特的现象,就是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关着不出来,好像他自己一个人重新又占领了整个世界一样,并没有失去与世界的联络,所以我觉得,对他来说,他的内心是一个重新变成自己的一个过程。

 父母应该尊重这个孩子,他这是对世界和对周围的关系在很紧张的思考,不需要很激烈的到外面去打球,这是非常好的现象,如果一个孩子呆在自己房间里面不出来了,你要想,他真的变成成人了。

 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到五六个月,我们会觉得到五六个月才是真正的婴儿,刚生下来的是胎儿。

 到了青春期,有一天他不讲话也不愿意看人,走路旁若无人的样子,我觉得父母亲要非常尊重孩子出现的这样一个变化,他是真正成为自我了,而不是跟父母过不去,很多父母亲之所以认为这是问题,其实父母亲考虑更多的可能是面子问题。

 曾奇峰:我的理解是,孩子宅在家里面,实际上是一个测试,测试我是不是对我生活拥有完全的权利,测试我的权利灵不灵,如果这时候父母不对他干预,他发现这是灵的,就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看自己的权利;反过来说,如果父母有过于强烈改变的愿望,那下一步他就不是呆着的问题了,而是要用死来测试,即我的命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这可能会使问题越来越严重。他已经走到用呆着来测试自己有没有权利,到了这个级别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在小时候用小的事情测试过,但是发现不灵,失败了,周围环境告诉他你没这个权利,所以他才走到这一步。

 我们看在场的观众有没有什么问题,或对我们的说的问题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问:我在观察我老公的时候发现,他家庭里面存在一些问题,问题无处不在,有的时候会因为情感表达方式和一些固有的东西产生矛盾,这时我就会提出一个我认为最合适的解决方案,比如带他们做专业的家庭治疗,我提这个建议合不合适?在这个方法之外,有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在这个家庭中去做一些调节?

 李维榕:我给你一个提议,就是千万不要做这个事情,老公是越看越有问题,老婆也是越看越有问题,包括的所有你的亲人都是这样,用我们理论来看,没有一个人不是有问题的。

 我早年在美国学分析治疗,说夫妻应该这样、夫妻应该那样,我第一件事情也像你一样立刻去看我老公对不对劲,然后发现他这个也没有做到,那个也没有做到,这样不但对做好分析治疗师没有用,还会想离婚,所以不要这样做。

 没有一定的家庭应该怎么样,也没有一定的个人应该怎样,所有的夫妇都是配合。所以,当我变成我先生的治疗师时,就是找麻烦的开始。

 问:如果我跟他一起去,找第三方治疗师来给我们整个家庭做治疗,这样合适吗?

 李维榕:你劝的动他们去接受治疗就可以,如果谁也不愿意去,就好像拉着五条牛去爬山,很难。现在很多新的治疗师千万不要做这件事,你会觉得很不成功,不但没有因为学了很多东西去改变你的家人,反而会使你老公因此而生气。

 问:刚刚我睡着了,我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我想知道,李老师能不能给我些简单的建议,知道怎么跟孩子打交道?比如一句话或两句话,超过三句话我肯定记不住。

 李维榕:你睡的好,就好,回家就有精神回家跟孩子打交道。

 问: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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