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一个家庭系统运行出现问题，往往孩子很容易是问题的“代言人”，他们代言的内容可能是“作业拖拉、动作过多、厌学、或者网络依赖”等，往往这个时候父母就联手，带着问题孩子到处寻医问药。 可是，在家庭治疗师的眼里，孩子的问题行为，只是对父母发出的警报，让家长审慎思考“孩子为什么出问题？我们的家庭关系模式是否需要调整？” 往往有这样反思的比例不在多数，这对家庭治疗师提出很大的挑战，即是在每一次会谈中，将孩子的问题发生，与父母冲突的时间线链接起来，让家长认识到，孩子的问题，是父母持续没有解决冲突所结出的果。 比如，一个不愿做家庭作业的小学生，在学校能够顺利完成课堂作业，但回到家，都要妈妈反复催促才完成。问其原因，他说，常常被妈妈打骂很不舒服，才有拖拖拉拉的意图。那么，妈妈为什么会对着孩子动手呢？男孩说，爸爸老忙生意，妈妈经常偷偷流泪，一接回放学的他，就逼着做作业，有时他想看一会电视和课外书都也不行。 原来。男孩的妈妈是全职太太，丈夫老说他没有本事挣钱，做什么都不行，让她很自卑。所以，她希望对孩子学习上管得紧一点，考出好成绩，为自己争口气。但孩子偏偏不配合，一方面，妈妈焦躁起来就打骂，这样造成孩子的严重抵触心理。另一方面，男孩为了与母亲站在同一立场上，用拖拉作业的现象，让妈妈负起督促自己的责任，这样可以让爸爸感到，妈妈也是有用的。 但是，孩子的笨方法，没有解救父母之间的冲突，反而主动地眷入父母的纷争之中，却成为地地道道的受气包。 一位男生，他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无尚的荣耀，而丈夫是个木纳的男人，妈妈感觉自己的婚姻，在外人的评价中上不了台面，就把自己生活的意义，全部押在儿子的学业上，她自从儿子上一年级开始，全面负责陪伴和检查家庭作业。果然，小学的成绩比较好，毕业时考进了市内的重点初中，妈妈也感觉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满身喜悦。可是男生在小学六年养成的被动和依赖性，使他上了初中之后，无法适应繁重的课业。一时间考试成绩起起伏伏，妈妈就紧张得不得了，立马放弃了生意，在校外租房陪读，这样的全方位严格管控：即要求孩子放学做作业，还安排了很多的辅导班，周末几乎没有时间歇一歇，妈妈的投入，自然对成绩要求也很高，反而让儿子处在时刻的焦虑之中，最后患了抽动症。当男生在咨询室告诉母亲，“你一见到我就催写作业，我就偏偏不愿意，与你对着干”。母亲泪流满面，她无法想象自己一贯听话的儿子，怎么就成为叛逆者呢？她说儿子小时候，考试门门优异，稳拿班级前三甲，那时深得同学家长羡慕，和老师的高度关注，也让她感受母以子为贵的无比荣耀......想想如今的局面，她悲哀到生怕孩子被老师放弃的危机.... 我很疑惑，这位妈妈对儿子的全方位投入精力，难道丈夫就没有其他想法，果然，他们在家说话的内容非常一致，全关乎孩子学习话题，除此之外，他们几乎无话可讲。 当我听到男生说“只要妈妈催我做作业，我爸更加喋喋不休时....”我深信他们夫妻之间已经没话可说了。 我问，明知道这样的双管齐下出不了好结果，为什么延续那么多年？他们面面相觑。 妈妈说：“我早就不想这样，但是他爸说不出其它的话来，有时真想一个人管孩子算了.....” 我试探地问：“怎么才叫算了？” 女儿插话了，疫情期间，爸妈两个为了督促弟弟上网课，不知几次吵架要离婚？ 男生也说：“妈妈会问，我和你爸离婚了，你要跟谁？” 那么，父母同床异梦的芥蒂，疫情过后解决了吗？未必是，我也在会谈中已经数次听到母亲说“不如自己一个人管理孩子比较好。”听罢她的言下之意，母亲对丈夫失去了所有期待，反而认为他在，对教育儿子起到干扰作用。 仅此而已吗？我想也未必的，这个时候，母亲说：“她生儿子之后，经历了很多的苦难，首先剖腹产刀疤撕裂，那个时候孩子爸很粗心，他白天做生意忙，顾不了我们母子的吃喝，也就不提了。但晚上孩子要喂奶，丈夫也不知道起来给孩子泡奶粉，只好我自己非常吃力地爬起来，就扪着腹部喂奶....” 在我们当地习俗，女性在产后身体虚弱，需要贴心的人护理三个月（叫坐月子），母亲那个时候肚皮的刀疤还用胶布拉着，一翻身可能会裂开。可见妈妈在那个月子里，隐忍着丈夫的不作为，内心是多么的怨愤，她一边艰难地到厨房给自己做饭，一边忍受着刀疤感染疼痛护理婴儿，不满和痛苦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这对嗷嗷待哺的婴儿来说，是多么的恐怖。所以，这个儿子，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看惯了妈妈那紧皱眉头的痛苦貌，他与所有孩子一样，都有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妈妈的愿望，妈妈说这个儿子与大女儿不一样，特别粘人，在幼儿时就常被老师告知有多动的行为。但是男孩对周围事物反应灵敏，记忆力比较强，妈妈也就忽略了他的心理状态。小学六年，特别用功学习，也取得优异的成绩，顺利地考进本本市最好的初中，这报答了母亲的倾心抚养，抚慰了母亲付出的所有辛劳。 但是，到了初中第二个学期，疫情网课期间，男生常常深陷网游，忘记提交作业，老师往往把信息反馈给母亲，希望她督促男孩，这下让母亲担心不已。为了管住儿子作业拖拉，父母常常有不同的看法，时不时地发生争执，在闭家的狭隘空间里，紧张的氛围让男生无所适从，父母一开架，男生什么都做不了，他既怕妈妈吵不过爸爸而委屈，也怕自己无法保持以往优秀学业，让母亲失望，焦虑与不安让他无法安静组织很好的自学。而父母呢，吵着吵着就喊离婚的阵势，妈妈多次让儿子做出选择，把男生推向无比忐忑的境地。 从此，男孩愈加在乎母亲的感受，为了让妈妈感觉自己离不开她，突然变得很强的依赖性，大事小事都要母亲定夺，小到早晨让母亲叫起床，大到有母亲提醒做作业，母亲也感觉儿子似乎回到了幼年，做什么都要去请示经得她的允许，复课之后，上课老走神，老担心自己作业无法完成，而无意识地翻开、合起练习册，多位任课老师发现男生上课重复做一个动作有问题，建议接受心理治疗，他们去医院心理科测查，而被诊断强迫症，吃了很多药。 与该男生的及时诊疗不同，小穆（化名）已经被停学很多天了，他是高二男生，本学期开学之后，就无心上课，老是违规带手机进教室，被老师多次没收，经过数次思想工作之后，他还是屡教不改，这样被学校停课回家反思。这一次，学校要求妈妈写保证书，如果无法管住男生带手机进课堂，那就要退学，妈妈很着急，希望在心理治疗中加以纠正儿子的网络依赖行为。 可在我看来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往往手机是孩子情绪累积难以应对的避风港，男生在学校到底碰到哪方面无法排解的困难呢？ 据了解，这个男孩10岁时经历父母离婚，他一直与父亲生活，近几年，父亲生意不景气，他在学校常常缺钱饿肚子。妈妈因为婚内长期遭遇家暴，离婚之后为了告别痛苦的过去，不愿与他们父子有联系。所以，在儿子遇到困境时来电求助，也爱理不理的态度，使男生对活着充满绝望而痴迷手游..... 我看着青春貌美的母亲，也打扮入时，男生长得跟妈妈很象，很英俊，我很好奇问他：“你爸妈离婚的时候还很小，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妈妈？” 他说：”小时候看到妈妈常常被爸爸殴打，自己很同情她的，既然他们离婚了，我也不想再去麻烦妈妈了.....“ 看着他小小年纪，就那么体谅母亲的样子，我感觉心里一丝丝的发酸，努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小穆母亲曾经跟我说过，她与儿子有六七年的分隔，已经非常陌生，她在寻思着是否要求争取抚养权的归属问题，但儿子很排斥，甚至与她闹得不开心，她担心儿子对自己已经没有感情了。 但是，据我的经验，天下哪有孩子不认母亲的，他们生活在不和谐的家庭里，往往会非常在乎妈妈的感受，小穆也一样，当他在父母离婚的时候，突然像个大男孩一样，考虑到妈妈的不容易，自己将就着跟了父亲，心中祝福妈妈一个人过得好一点，尽量不去麻烦可怜的妈妈了。 我说：“你在离开妈妈最初的时候，如何克服自己想念她的？” 小穆说，自从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母亲就搬出去了，他发现爸爸那个时候很颓废，生意日渐不景气，苦闷时就晚上出去钓鱼，扔下他一个人留在出租屋，他到现在都很怕天黑，是那时落下的阴影，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有很多时候，爸爸整晚不归，次日早晨，他就空着肚皮就去上学，那种情况下特别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可是又不知道妈妈在那里，可怜的他只有常常梦里碰到妈妈，喊着要她回来... 所以，小穆在与母亲分离的那么多年之后，因为在学校违规，爸爸又不管事，学校就努力联系上妈妈，重新回到妈妈身边，他感到特别的安心，即使妈妈对他不去上学有很多不理解，他也无所谓，他认为这样就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小穆的妈妈一直以为是手机游戏带着了儿子的心。 其实，正值青春期的小穆，在迷恋手游的背后，是他寻求与母亲链接的一种小心机，尽管他采取了有点笨或母亲根本无法理解的方法。但是，在他感觉温饱无法保障的前提下，完成学业只得退而求其次了。他也试图在帮助他人打游戏升级，赚了近万元钱，那是他打乱日常作息、常常夜不能寐的代价争取来的，之后是学业连续的成绩下滑，目前的他，已经被生活宭迫压跨了。我解读为他以一种令人费解的方式，让学校与母亲重新链接的尝试！ 就在那一刻，我发现，当小穆的母亲了解了儿子潜意识背后找寻母亲护佑的努力，她再也没有责备儿子违规冒险行为了，她保证从今之后，让儿子衣食无忧地完成学业，直到大学毕业。小穆此刻抬起头来，看着妈妈露出微微一笑，这或许是他在经历家庭破裂之后，坎坎坷坷的六七年来难得的心里安宁，他同意回学校上课去。 而我却为他欣慰，在多少个温饱不济的日子里，他没有滑向不可收集的深渊，算是上帝对曾经不作为的家长巨大的恩施了！ 那么，当读者看到上面三位少儿的家长诉求时，你们是否也曾经认为就是孩子本身的问题？ 其实，在家庭治疗师的视野里，孩子无论出现这样和那样的心理行为问题，只是他们用无奈的方式告诉父母，我已经很难进行自我挣扎了，他们用“无法坚持学业”的方式，惊醒家长，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那怕之前都是他们用一颗赤诚的心，帮助妈妈提升在家庭里的重要性，无论是作业拖拉的男孩，还是强迫症者和手游依赖者少年，他们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托起母亲人生价值的刻度，这个超负荷的担子，终究会压垮他们的脊梁，让他们停下脚步进行充电修整。 随着家庭治疗的深入，着重理清孩子被卡在父母冲突系统的纠缠和无奈，强化和重建父母有效职能，让爸妈互相合作扶持，解决生活中各种冲突，把孩子推回到孩子系统的位置，这就是符合人们呼吁倡导好的家庭景象：即父母象父母，孩子象孩子，各自成长，活出个人的风格。 安迪心理咨询中心 郑丽君 脱稿于2020.10.13 17：02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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