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女人与大命运--写给母亲节

 小女人的大命运

《戈壁母亲》里的月桂大姐，是作家韩天航小说《母亲和我们》的女主角，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30年代末抗战正酣时代，山东某个小镇上的富农钟家，有个年方18的儿子钟匡民，在私塾接受教育，思想激进而且比较叛逆，老钟为了管住这个儿子，私下串通媒人，要娶村里24岁的姑娘月桂做媳妇。

面对父亲的专横，匡民被迫无奈接受婚姻，但在新婚之夜不但不与新娘圆房，还对着新娘发狠地骂“你这个没人要的姑娘，怎么不要脸地嫁到我家来…..”。月桂被羞得值掉眼泪。但是，不敢哭出声来，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她只有忍声吞气逆来顺受地呆下去这么一个选择。当钟老爷得悉儿子不肯与新娘圆房的尴尬，当场挥拐杖暴打逆子。

但是，匡民还是不从，决意与妻子分居。钟老爷看事态严重，深感自己正在失去权威，就要求月桂媳妇给儿子巧施温柔，月桂每天晚上都做夜宵送书房陪读，结果常常被丈夫奚落、甚至被赶出门来。

新媳妇熬着没有尽头的日子，面对软硬不吃的匡民，月桂跪在丈夫面前说出了作为女人最没有尊严的实在话“就算看你爹的面上，给钟家留个后吧！否则我也在乡亲面前是没脸做人的…..”

次年，这个苦命的女人如愿地做了儿子钟槐的母亲。

在貌合神离的婚姻中，钟匡民不情不愿地当了三年的父亲，在无法反抗父亲强加给他的婚姻前提下，他选择了逃避，在抗战最激烈的岁月，背着家人参军上战场打日寇去了。

离开家的那个晚上，钟匡民不知是出于对妻儿的怜悯之情，抑或是生死离别，又与月桂做了一回夫妻，就是这一夜，他把第二个生命的种子播下。

在他进军新疆的途中，面对有文化有魅力的女秘书热烈追求，无法抵御，他向组织反复三次提交了离婚申请书，要求与老家的原配妻子月桂解除婚约，那个时候，升了作战科科长的钟匡民还不知道自己是二个儿子父亲…..

月桂，这个憨厚的东北农村妇女，在家守活寡似地与两个儿子相依为命熬过了13年，等到共产党打败了国民党，成立了新中国之后，老钟家的房子与田地也被土改分掉了，她与两个儿子守着三间破茅房，过着清贫的日子。在一个大雨磅礴的晚上，儿子们被房顶漏水惊醒，月桂却反反复复地坐在火炉傍，心中念叨丈夫寄给她的一纸休书，她一边钉着布鞋，一边将苦难的泪水一点一滴地渗透到这双由千层破布纳起来的鞋底上…..大儿子钟槐也在偷看父亲给母亲的休书，却时不时地极不放心地瞧一眼老娘痛苦的表情，两兄弟一夜没合眼…..都在琢磨着没有爹爹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心中充满无限的惆怅。

但是，整宿未眠的母亲月桂，却做出了破天荒的决定，她要在乡公所干部送达判决书之前，就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踏着晨雾，上路远赴新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我不为啥，就为“儿子不能没有爹，做娘的不能离开儿子”这么朴素的家庭伦理，也要不辞劳苦、风尘仆仆地到千里之外寻找那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儿子们血缘上的父亲…..

她的这种近似于悲壮的母性行为，让两个儿子备受鼓舞，他们跟着这个小脚母亲一颇一颠地往前走，倍感她坚韧表情下涌动的力量，踏上漫漫征途，心中不免涌出几分疑虑还有莫名的畅想…..

后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幸与奇遇，都从母亲决定出走那一瞬间注定了脚本，这个母亲心中蕴藏着的母性力量，感染着她身边的所有人，化解了人与人之间的对立、敌意、甚至政治狂热，使人性的光辉在那极端恶劣的戈壁滩上闪烁….

当然，他们在进疆的路途中一波三折，次子钟杨在西安换车时掉队，从次母子失散。

钟杨在兰州某一个土匪出没的小镇，遇上了一个叫程莹莹的小妹妹，她也是与妈妈一起去新疆找爸爸的，却在途中遭遇土匪抢劫，妈妈被土匪无辜杀害。

妈妈与哥哥中途下车，折回走在一望无际的沙丘路上，他们严重缺水，口唇干裂，但是思子心切的母亲，坚信自己不会与儿子失散，在她顶着饥饿艰难地来到小镇的时候，有幸在那个土匪猖獗的西北小镇与小儿子重逢啦....

他们还巧遇到上钟匡民的侦察队长王朝柱，他率领队员击毙土匪，还非常有礼有节地埋了与莹莹母亲一起被杀的几人尸体。钟槐在为妹妹找母亲的下落时，无意跟踪发现了侦察队的义举，侦察队长王朝柱为了预防泄密，要求羁押着他们四人进了新疆……

但是，他们在途中又一次遭遇土匪的袭击，这一次是钟科长带着小分队后路突围，击败了土匪，才保全了他们母子的生命。

此时，父亲在马背上指挥战斗的英姿飒爽，给了大儿子钟槐一次青春与理想的憧憬，他迷上了军服，也削减了临出门时对父亲的仇恨和对前途的迷茫…..

到了新疆驻地，见到父亲之后的一系列事实遭遇，是月桂在两个月的途中准备好的剧本，她不卑不亢地应付离婚的过程，也以她那朴实的女性胸怀把丈夫变成了兄弟，为自己和儿子们的安身立命争取了一席之地。

可是儿子们在一惊一乍翻天覆地的家庭变故中，情愿不情愿地接受着父亲与母亲的正式分离；又在抗拒与被迫中去接受他们根本不熟悉的女人作后妈的现实。这一切的人生演绎，伴随着三个孩子的成长挣扎与心灵的荡涤，走向了青年，也走向了十年浩劫……

电视剧仿佛通过从这个小家庭的悲欢离合的命运，颂扬母亲的精神伟大，却也牵引出了社会这个大家庭几十年来浩浩荡荡、混混沌沌、激荡与反复的变更中的恢宏背景，去演绎小人物与大命运的思想、情怀、以及与几千年意识形态洪流的挣扎与蜕变……

但是，尽管是出于反思的本意，还是探讨的动机，整个故事都没有跳出一种弥久的意识范畴，即个体的命运被一个宏大的社会文化桎窟囚禁，既矛盾又冲突。比如，钟匡民当初离家出走，是为了反抗父亲的权威与包办婚姻，可是到自己作了父亲却还是坚决地反对儿子的自由恋爱；钟槐与玉兰两情相悦，因为当初的要介绍给比她年龄大一倍的郭政委的。他们当时追求民主自由，推翻了国民党的腐败与欺压百姓的政府，却在建国不久，就开始禁锢迫害知识分子的自由言论；到文革吾辈革命者也成为青年造反派打击、审查与囚禁的对象。还有作为知识分子的程世昌当初背叛家庭投身革命，却在革命队伍中长期被排挤，还被理想主义的左派们作为对立面的右派长期监督改造，让他根本不敢绽放思想与情感，致使他宗老也不得与近在眼前的女儿相认，默认孤苦的人生归依……

尽管，央视八套一贯代表着当前主流的思想倾向，在母亲节前重播《戈壁母亲》这本电视剧，可能意在女性观众要向这位不平凡的母亲学习任劳任怨、逆来顺受的无私精神；男性观众向钟匡民师长学习他的大义灭亲清廉为官的风格，为了反对儿子的自由恋爱，不惜让他充军到边关哨所过着柏拉图式的清教徒的生活。也可能是希望当前的官员们，象钟师长一样，对家属与子女不搞特权，即使生病也要第一个下放到劳动第一线去接受改造。直到生死垂危也服从不探望不安抚，以示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

这种家庭伦理与人性的颠覆，是不是中国特色社会以继承五千年灿烂文化为荣的政体立意，即上下之间层级的制度，与意识形态领域的是非对错、忽左忽右、非黑即白的两元论根深蒂固源源不断的延伸，作为治国治民的认知精髓…..

总之，编剧用着重的笔墨来描写，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小脚女性，她虽然没有文化的滋养，却比有文化的丈夫更懂得人性的关怀，月桂以自己隐忍与博大的胸怀塑造了大姐大的形象，赢得了兵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尊重，让那些曾经被狂热病传染的政治小丑也幡然醒悟，是不是在隐喻女性的柔情与美德可以使魔鬼变成英雄…..

但是，社会如果没有健全的法制体系，恐怕我们需要办一半以上的女子大学，去培养有修为有教养又有博大胸怀的女性，以柔克刚，制约男权主导的狂妄与狂热的政治权威体系，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小女人是不是可以制造大命运呢，真有些遐想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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